顾留馨出国教拳日记（一九五七年一月——四月）

福建老农

一九五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(一)

    5时起练老架，杨架各一遍，松而沉。抄马同文谱，仅摘其中异宇异句。午约吴云倬便饭，谈教拳经验，校正架势。吴称：“手法勿带花，勿练实，活泼些才美观。对老年人教法须分解动作细。勿劳累，复杂动作简化或删去。胡主席事理明白，当能相处好。晚5时至新雅饭店应李伯龙约宴别。李希望我专业武术界，发挥特长。李拟转业到戏剧界办公室或编辑戏剧刊物，在争取中。九时，妻与德儿送至车站，进车厢后二人即离去。

    一九五七年一月一日(二)

    未明即醒，于车厢内活动身手。工程师王某，留学生，对主观主义作风顿不满，不知为知，浪费大。车座常有空，但要买座的买不到，不可解。

    一月二日(三)

    7时到北京站。人力车去体疗总会。练太极半趟。8时唐豪来，谈武术。黄滔女同志在整理计划。9时到武术科，毛伯浩、张云骥、吴高明等4人在办公室，握手道欢。张说我的意见书极有见解。向组织科报到，转行政和党的关系。国际司陈放领到招待所。再去武术科和唐、毛、张等谈武术。见修剑痴的通臂拳整理稿，修为该拳的老前辈。午睡l小时甚酣，觉倦。3时去唐豪处，其工作已由王副主任等确定不去律师协会，仍在技术运动委员会。正在写工作大纲。希将来得一能画能抄的助手。毛伯浩以陈品三著三册借阅。《拳经拳法备要》已翻印20份云。晚去陈老(发科)处，练拳一遍。师娘说：“好!”并说拳能浑身打人，肩、胯、膝都能打人，每手不空。陈老高兴，和我推手说缠法3次。和朱某推手，平。朱瑞川，武术研究社副社长。11时归。

    一月三日(四)

    5时起练老架。杨架各一遍，再睡。8时许进早点。看陈品三《太极拳讲义》。9时，至国际司，张司长指示出国注意事项。l时午睡至3时。到唐家开始学按摩法，手部。5时半陈照奎来。推手。学炮拳。唐使大劲推无效，一挤即站不稳。唐咳嗽胸疼。乃赶写《太极拳史考》之故。云系因我去京而赶写。

    一月四日(五)

    4时半醒。露天练拳，手足冷，辍练。比演四路查拳。8时，于饭厅练杨架半套，炮拳数式。10时，陈放来云：“下周去外交部谈情况”。11时。去武术科借阅《太极拳答问》。李天骥前天自天津回京。午睡至3时，精神稍恢复。去唐豪家学按摩，手部。7时半陈老家。朱来改架，与马练架不同。购笔遇关思俊老人。今年72岁。习少林，日练八段锦功。店主李福寿，字星三，曾习太极于陈发科，兼好摔角云。

    一月五日(六)

    5时起在洗脸间内练老架、杨架各一。去体育馆和山西王某打乒乓。抄陈品三《太极拳讲义》目录、总编。午后，李天骥来。北京体育学院拟请武术教员，已约郝家俊来京。李预料苏联也会请太极教师，须培养专家，2时去陈发科处，朱瑞川在，改架子。4时至唐豪处。咳嗽未好，显乏。学背部按摩手法。语豪：“不提太极十三势采自拳经为妥”、“推手须腕劲沉得住，然后擒纵由我。四黏枪亦然。《长枪法》亦云，只用九寸长”。豪说我推手有进步，沉劲大，敷字诀有体会。我说：尚有盖字对字亦能，吞字尚须加功。”

    一月六日(日)

    5时，室内练老架、杨架各一遍。越见松净，也越见沉着充实。8时到中山公园。早点。古松甚多。见武云卿在领一人练拳，提步甚多，识为武架。到东四六条胡同32号会沙千里，警卫通报后，沙即起床，沙妻也见老。沙失眠，眼花，劝以练太极拳。沙因伯龙感情激动。李拟请调文艺界，主因为副处长有事不和他商量。沙希我向蔡北华、王致中反映予以照顾，帮助他进步。11时，访倪观格，推手，沉贴即化不开，其自觉不行了。倪女说我见老了。午后，倪陪游景山，即崇祯自缢的煤山。3时去唐家学按摩法，头部。赠我纳粹的《体育之基础》，日文本。7时，至陈老师处。由朱改架，陈老和我推手多次，缠劲大而熟，化不开，掤不住交唐15元托人抄拳谱和唐近著《太极拳史》。

    一月七日(一)

    4时半，练老架、杨架各一，手温太极刀。今日上午，山西太原竞技科李、王两人返太原，我独居一室，稍静。10时，去武术科。毛、张、李、吴等在开会。毛伯浩希我研究去教的一个月计划，掌握那些要点，教后作记录，以便今后接上去。张云骥认为应另教一班年轻人，以免遗忘后无处可问。和李大骥推手，其落胯沉肘，不易推动，但多形意劲，演放劲时藩裆弹性而放似有道理。张说郝家俊手柔，推上去似无物，放时极速，只有一点旋转。借剑归，拟温习太极，白虹。午睡至2时半，去豪处，还李《廉让堂本太极谱考》、《太极拳源流考》。陈照奎来，改架，落裆中正，不露肘，劲贯指掌，不陷。讲双莲破后抱，弯其指节使松，左右分脚后扫，拧腰摔其在前面。又说互拉手听劲法。豪教按摩，腿部。

    一月八日(二)

    5时在洗脸室练老架、杨架各一遍。温习刀，剑。稍睡，8时半去武术科。毛希我先准备简化太极和杨架，回来时向领导要求留京半月，专学陈架。知我在这方面花力不少，本钱下的不少，武术研究定将健全起来，希我帮助工作。因他们开会做小结，须明晚和李天骥研究简化。归室练老架。午睡仍觉累乏。3时，去陈老处。董大夫也在练。朱瑞川改架，说明；单鞭前去后撑，松肩横沉劲，左手沉劲则右脚发劲，处处取得平衡。双按勿侧身，微侧即可，倒卷肱前手平去，后手撑劲。陈老教推手拿法、摔法、放法，不使气，一碰即出。陈老说都说给你听。购《内科医疗体育》一册、《体育译丛》第12期。

    一月九日(三)

    未明醒，去洗脸室练老架、杨架各一遍，架低劲足。气候零度，落雪成冰。看《内科医疗体育》。10时到国际司。陈放不在，由王海燕接洽布票，云：“15日坐火车去越南。”去百货公司买衬衫四件，已12时不及购其他，赶回午餐。午饭后甚倦。3时始起身，至陈老处。朱瑞川已回去，陈老看我练拳，说甚好。臂上还使劲，要松。他演练时，松柔有劲，虽年老腿腰下不去，但老功夫可见。推手教拿法、跌法、放法，但都以不使力、不顶、听劲为原则。询我行期。告以15日即走，回国后再来学半月。陈老说马良玉架子嫌硬，照奎不多练，今后要改好他。时已5时，不及去唐豪处。7时，去武术科，有场地司张方溪司长在从李天骥学简化太极，我也学。张很主张推广武术，认为是价廉物美。我提出技击性对健康、寿命有限的意见。李认为要考虑提倡竞技运动。教李太极刀，先表演。李认为我练习比傅钟文漂亮。李要我比演孙禄堂的八卦掌，答以早已放弃不练，原因为孙未拆演用法。李认为杨架与陈沟老架练法上大有区别，须研究其演变及各自特点。李说11月大会时，高级党校自行找王新午讲太极拳的医疗价值。毛、张、李也去听。部分讲对，当联系到共产主义道德时，三人退出。太极拳只适宜于老年、体弱、妇女的说法不完整，年轻人也可以练。他自认简化拳说明上有毛病。武术表演有战斗精神，比体操好。李在教首长如聂老总，希教出成绩，对推行有利。夜发觉5日信尚夹在书内，未寄出给元昆、元德，还在等他们复信呢，真是太不细心了。

福建老农

 一月十日(四)

    6时起，天色未明。在洗脸室练老架一遍，较快；温太极刀二遍，恢复三风动作；温太极剑一遍。河内9日电，中国哈尔滨评剧团确定在春节前应邀到越南访问演出，同时保加利亚艺术代表团也将访问，今年还有崔承喜为首的朝鲜艺术团、立陶宛歌舞团、民主德国歌舞团、捷克歌舞团。早，发信给元昆、元德，附函肖光泽、杨景桢告以15日出国。正在进一步研究按摩疗法和陈沟太极拳。练杨架一遍。午睡不寐。去百货公司买睡衣二套，制服一套，便帽一顶，汗衫、衬衫、衬裤各一件。4时，乘人力车至唐家，学腿部按摩。唐施术后，甚累。陈照奎来教炮拳一节，说演手、三换掌、运转法、下裆、直身、两手支撑之理。唐希我练腰腿，在唐处便饭。7时半返武术科，学完简太。李学太极刀。马良玉函唐：途中患红痢，日泻20多次，现进医院。

    一月十一日(五)

    未明练太极刀二遍、老架一遍、简化二遍、剑一遍，时6点10分矣。函毛伯浩。建议体委派员去山西学会长拳(行拳，缠拳，改名为通臂拳)。午睡至3时。左、右腿先后抽筋甚疼。练老架一遍，炮拳一节已连贯不起来。晚去陈老处。照奎和某在下象棋。和陈老谈杨小楼学拳事。杨有保镖二人，一人和陈老比手，被打出。和陈老推手出汗。照奎改架，劲贯指尖。

    一月十二日(六)

    早在洗脸室练老架一遍。拟去公园会武云卿。先和隔室刘姓谈其神经痛问题。接电话去外交部，和王海燕同去。副司长谢爽秋谈越南概况及胡主席为人。希我到越南时先到大使馆。ll时归，练老架一遍、简化一遍。午睡，左、右腿抽筋。午睡至时。去陈老处练架一遍，推手。陈老说用缠法放劲，我出了一身汗。4时半到唐家。学腹部按摩。约定明日去试挂牌按摩医师手法，然后纪录唐的方法。赠旧著《少林拳术秘诀考证》，并述写作经过。7时半和李天骥研究简化太极姿势。教完太极刀。李颇有意去山西学习长拳，我语以最好有对老架练过的同去，如照奎。谈武术发展应以医疗体育为主。

    一月十三日(日)

    早。弯腰腿，演简化；去中山公园见武云卿，语以将出国，返京后再谈。9时半去陈老处。林老、韩某在。我练一遍，照奎指出：1、披身捶下裆沉肘；2、手挥琵琶合掌须斜，分掌要平，沉肘；3、分脚跟，手要平；4、演手捶，拳置两乳间发出；5、前后招上手高于肘，手心向外，下手在腹前；6、野马分鬃，手腿齐进，沉裆勿前倾；7、穿梭前沉肘手短；8、摆莲前步斜；9、指裆下左肘多一肘。韩某改出势，照奎分解甚详明。陈老和我推手很久，化劲只一点，拿放都好，我混身汗湿。12时赶回午饭。倦极，躺床上休息。3时去唐豪处，陪往观音胡同张德禄处按摩。7时赶回招待所进晚餐。郑州体委武某来合住，在体育学院学习4个月云。唐豪希我到越南顺便了解中越武术交流的历史材料，国内尚未发现这方面的材料。

    一月十四日(一)

    微明。于洗脸室练杨架、简化各一，太极刀二遍。复信给肖光泽、杨景桢。先将车票款转入我名下的出差暂支，告以16日乘车去河内。函吴云倬，告以返京后拟将炮拳学好。国际司王海燕说，19日下午4时可到河内。大使为罗贵波。已去电告知我的行程。使馆地址为河内黄耀路46号。和毛伯浩谈话，毛称检查工作对其帮助大，领导作风主观使同志们有意见。政策未明确，但作风如好，可以避免关系不好云。于练习馆练老架并洗澡。2时，去百货公司取呢制服。4时到唐家。马熙春来谈通臂练法及刀法。照奎6时半来，校正演手捶、双摆脚、闪通背势，仍在直身、柔肩、沉肘、贯指掌、下裆。毛伯浩7时半来，知我在唐家。毛谈检查工作，得益甚多。将办武术业余学校，训练班每期3个月。希我除技术外，研究体育理论和组织大会方法。有希望应苏联邀请去教授太极拳。武术教授出国，近代以我为第一人云。唐谈到戚继光练兵的五兵之制，古今异宜，在乎因地制宜，希我了解中越武术交流资料。10时许，和毛离唐家。毛谈杨、吴二架需出书，拟在沪组织人力；查拳本拟也在沪搞，新旧人才较多，现拟结合武术训练班来搞。唐豪谈：陈品山病殁前，以《太极拳图说》引蒙入路。《三三拳谱》交犹子春元，关百益时为河南博物馆长，以七百元买图书稿，春元以二百元料理丧葬。后二书未肯交出。

    一月十五日(二)

    早。简化、杨架各一遍。发劲数下，公务员说我功夫大，练上身。看《周子全书》有关太极理论部分。9时向王海燕取体育画册多种，向毛伯浩取《简化太极拳》20本。3时领得护照、软席车票。买手表，日旧货，27元。晚访张云骥未值。还剑一把，将《周子全书》托还唐豪。函栾秀全，语以行程。托向局长、范主任等问好，函陈照奎，希其熟练太极刀、枪、剑、棍。十三枪、廿四枪我也拟学。

    一月十六日(三)

    5时醒，觉倦。练简化、老架各一趟。7时15分，催汽车来招待所，即去车站，不等王海燕来送了。她说7点30分来送，太迟了。8点05分开车。11点21分到保定站，停16分，买牛肉包4只，二角，作午饭。晚冲服杏仁露，吃面包，山楂糕。在车上1元一餐太贵也。越南同志20多人返越南，黎文定同室。

    一月十七日(四)

    5时醒。7时3刻，列车进武胜关，入湖北省境。本应11时49分到汉口站，但列车误点17分。雇人力车去12号码头。脚夫搬行李上轮船，到对岸由脚夫赶搬至武昌站。铃已响，车旋开出，不许上车。只能回汉口找服务所觅旅社。介绍去利济路同和旅社，系二等二级，旧楼房一所，脏而冷。写航空信与罗大使，告知迟一天，即20日16时到达。函元梅。

    一月十八日(五)

    5时许醒，起练简化一遍。发劲多手，弯腰腿。黄鹤楼已拆除云。8时到12号码头。雾大，为三十多年来未有。昨午后渡轮泊江中不敢开，旁人云可坐划子渡江。乃即乘划子，半小时靠岸在别处。步行至车站，才9时多。11时30分搬两箱子进站，甚累。12时45分开车。

    一月十九日(六)

    6时醒。雾里看山色，明日当空。午后4时许到柳州站。同室部队某某下车。一路两旁山峰起伏。练拳半趟，不觉吃力。深夜将到南宁下车，晚11时余到南宁。雇推车找旅馆六七家。俱客满。见南宁市人委招待所．入内留宿。慕同志嘱明日向省体委联系，时已1时。付房租4角l天。住楼上10号房间。“桂林山水甲天下，阳朔山水甲桂林”。返国途中拟在桂林游山玩水一二日，机会难得。

    一月二十日(日)

    早6时许醒。于楼下客厅练杨式半趟、简化一趟，渐觉有劲。出购食早点心。9时在中华电影院看德片《没有留下的地址》。电广西体委，派易同志来洽，迁去南宁饭店(招待所)。电话陆军医院，不知马良玉在何部门、何院，只能不去访谈。晚看桂剧《好丑洞房》闹剧，11时归。

    一月二十一日(一)

    5时许，于走廊练简化、杨架各一遍。午后2时练老架、简化各一遍。函蔡北华、王致中反映李伯龙拟调动岗位，并介绍吴云倬为太极拳家。和黄守敬等谈太极拳好处。晚10时雇车去车站，深夜车才到。无软席，有硬席，倒下即睡。

    一月二十二日(二)

    6时30分到凭祥。有专家局陈伯五招呼，另有交际处朱莹亦在，经检查护照后、换越南车于8时许出发。换币7元，每元换越币1420元。沿途由朱莹讲解地名、战史、中国支援建设铁路桥梁和工厂。4时20分(越南时间)到河内站。洪河长桥达3公里直通市内。总理府办公厅主任范美、使馆办公室主任张英、文化专员李某、三等秘书李某在站接候。云19日未接到，今午后总理府接到电话，宿在使馆内，改日由胡主席接见云。使馆人员60多人，多数为青年，业余打球，文娱甚为活跃，许多人拟练太极拳。李专员曾练过八段锦、太极拳，河北大名人。曾去永年访问拳师。晚8时洗浴后，练简化二遍。